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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轻易动用,霜雷本源散尽,便再无她回来的可能。”
楚宁指腹轻抚过吊坠,感受到那一丝冰寒仍在,那是青璃的气息,未曾完全消散。
“苍阙……”他低声唤出那个名字,仿佛那座极北孤山,就是他与命运争斗的最后战场。
他脑海中回荡起李敬安说的那句话:
??“青瞳雪狐祖地,‘朔月冰魄’,可藏圣子残魄。”
希望渺茫,路远难测。
可若是连这最后一线可能也放弃,那青璃,就真的……
他闭上眼,心湖激荡,却最终归于一丝沉静。
良久,他睁眼,重新抬起手,凝聚雷息,尝试用“控雷引阵”的方式,将血咒外围封锁成一方雷纹禁区。
他不是要彻底清除,那他现在做不到。
但他能做到一件事:将血咒,困在“雷牢”之中,不让它继续蚕食雷煞。
雷息如刀,血斑暴起反噬。
筋肉撕裂的剧痛中,他骤然听见一个声音。
低冷、森然,恍若来自血咒深处:
“楚宁……你撑不过三息。”
楚宁强忍撕裂之痛,咬牙将最后一缕雷力注入禁纹中心。
“咔。”
一道极细的裂纹浮现,又迅速闭合。
雷纹如锁链缠缚血咒,它嘶吼挣扎,却挣不脱楚宁以雷煞画下的牢。
楚宁长长吐出一口气,后背已被冷汗湿透。
他握紧吊坠,雷弧炸裂,沿指缝切开掌心,鲜血与霜雷交缠成一道信念的誓言:
“极北苍阙......“
“实力,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足够的实力。”
他喉间滚出低语,指尖无意识抠入床沿,木屑簌簌而落,仿佛在替他倒数死期。
他翻掌虚握,一道泛黄玉简破空而出。
玉简表面雷纹虬结,似活物般游走不定,中央鎏金古篆如雷霆劈落,《雷煞噬元诀》。
李敬安赠简时的警告犹在耳畔:“此诀修至大成,雷煞可吞山岳。但若未至六品强行修炼……轻则经脉寸断,重则化作雷傀。“
玉简入手滚烫,雷息不受控地躁动起来。
楚宁盯着那五字金芒,仿佛看见青璃消散时冰晶折射的光:
“等?”
“等到血咒吞尽我的人性,等到‘混元劫’斩断我的生机?“
他骤然闭目,指尖雷弧暴涨。
紫电如蛇缠上玉简,试图撕开那道无形的枷锁。
“轰。“
玉简爆出刺目雷光,三道青铜雷锁虚影浮现,钟鸣般的震响直贯灵台。
楚宁闷哼一声,七窍渗血,掌心皮肉焦黑翻卷。
他盯着玉简冷笑:
“好一个地阶功法……连门都不让进。“
雷煞如潮水般灌入玉简,却似泥牛入海。
三道雷锁反而愈发清晰,锁链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咒文,每一笔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楚宁收手,玉简跌落膝头,发出沉闷声响。
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,那里残留着雷锁反噬的灼痕:
“六品……六品……“
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冰碴。
忽然,他掌心青光流转。
一枚青铜古令缓缓浮现,表面纹路似星河倒卷,又似混沌初开。
这是随他穿越而来的混元神令,此刻正泛着幽幽冷光,如一只窥伺命运的眼。
前世古玩市场淘来的“破烂“,今生成了他最大的依仗。
此令能预支功法、强破境界,却要承受偿还代价。
上次预支《惊雷刀诀》时,他在雷暴中熬了一夜,浑身筋骨寸寸崩裂又重生。
此刻神令在手,他仿佛又回到那次绝境:
百丈悬崖边,他浑身浴血,却在神令加持下硬生生预支《裂开翔影诀》,一刀斩落多名入品武者。
“再来一次……“他意识沉入识海。
神令青光骤亮。
虚空浮现血色篆文,字字如刀:
【警告:混元劫未渡,强行预支将触发九幽噬心】
楚宁瞳孔骤缩,心神一震。
预支的代价一次比一次沉重,仿佛每踏出一步,脚下的路就随之塌陷一丈。
照这趋势发展下去,哪怕他侥幸走到了最后,也可能早已被掏空筋骨,燃尽魂火,连“活着”的定义都将模糊不清。
他忽然低笑起来,笑声裹着血腥气:
“好一个天道平衡……给了我逆天改命的机会,却又在每条路上布满荆棘。“
神令在他掌心颤动,似在共鸣,又似警告。
他逼出一滴精血抹在神令表面,嘶声道:
“用我的寿元作质押,用血咒作利息,只要??“
神令突然爆发青光。
虚空炸开四个血字:
【权限不足。】
他仰面躺倒,盯着梁上蛛网轻笑:
“青璃,别说我赌命……这世道,不赌命的人,连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。“
蛛丝在月光下泛着银光,像极了她消散前最后一缕冰霜。
夜风掀起窗纱,带着极北特有的凛冽气息。
一片雪花竟凭空浮现,落在他渗血的指尖,转瞬化作冰晶,那是青璃的冰霜在示警。
他猛地握拳,冰晶刺入掌心,疼痛让他清醒:
“修炼,我要继续修炼。“
雷纹自丹田炸开。
《混元炼体法》疯狂运转,五脏六腑泛起金属光泽。
脊柱如龙吟般爆响,雷煞化作万千细针,穿刺每一寸血肉。
这是要将肉身炼成兵器,以疼痛为锤,以生死为火。
紫鳞雷龙自丹田腾起,龙爪撕开气海,龙尾扫过任督二脉。
所过之处,经络如被雷火煅烧,焦黑碳化的血肉又在混元之力下重生,莹白如玉。
他整个人如同破碎又拼合的瓷器,裂纹中透出雷光。
丹田深处,却有一片雷海翻涌,那是《惊雷刀诀》的极致之境“雷狱“。
此刻腰间锈刀以无法承载强烈的雷息,寸寸化作齑粉。
他吐出浊气,气息中带着电弧噼啪作响。
镜中倒映的身影狼狈不堪,可那双眼睛,左瞳紫雷游走,右瞳血咒隐现,竟有种妖异的威压。
夜未央,风声如誓。
他再次闭目,周身雷光一寸寸敛去,归于识海深处。
而那眉心的雷印,却愈发璀璨,仿佛正在默默等待着下一次的破局来临。
……
破晓时分,天光如纱,青灰的雾霭裹着武侯府后苑的檐角,竹叶凝霜如剑,露珠顺着叶脉滚落,在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响。
一缕晨光斜切进窗棂,金箔般铺满床榻,少年眉宇间的倦色被镀上一层柔光,却掩不住眼底血丝纵横,那是彻夜修炼雷法留下的痕迹。
楚宁睫羽轻颤,睁开眼的刹那,瞳孔中尚有雷弧跳跃未熄。
他下意识抬手按向胀痛的额角,指尖却骤然凝滞,身侧锦被微陷,一缕银发如月光流淌,正悄然缠上他的手腕。
榻上多了一人。
少女侧卧如冰雕,素衣与银发交叠,似雪原上骤开的昙花。
她胸口无起伏,呼吸声近乎虚无,唯有睫羽缀着霜晶,随光晕轻颤,恍如生者。
素衣薄如蝉翼,隐约透出肌肤下流转的冰蓝脉络;银发逶迤如瀑,发梢却渐次透明,似要融进晨光里。
她唇畔含笑,可那笑是凝固的,像冰面上凿出的弧度,美则美矣,无半分鲜活气。
楚宁的指尖狠狠掐入掌心。
血腥味漫开时,他才确信这不是血咒侵蚀的幻象,眼前人眉间那金纹印记,正与记忆中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他屏住呼吸,连睫羽都不敢颤动。
怕惊了她,怕这具躯壳像从前千百次梦中那样,一触即碎。
霜晶从她睫上簌簌跌落,碎在锦衾间化作幽蓝星点。
那张脸仍是他刻进骨血的模样,只是褪去了死气,仿佛有人将月华捏作人形,又偷来一缕极北的风雪为魂。
他伸手,指尖悬在她颊边一寸,颤抖如风中秋叶。
这一寸,是生与死的天堑,是妄念与真相的悬崖。
忽然,她颈侧浮现冰纹,如枝蔓生长。
周遭灵息疯狂涌向那具身体,窗棂上的晨露竟逆飞而起,化作万千银丝没入她眉心??她在吞噬天地灵息。
楚宁倏然转头。
药囊瘫在墙角,袋口大敞,内里丹丸尽成齑粉,正是谢明璃送的北邙寒髓冰晶丹,此刻正化作冰雾,丝丝缕缕汇入少女透明的指尖。
他抓起一把丹灰,寒髓气息刺入鼻腔。
原来昨夜修炼时溢散的雷息,竟无意间打通了吊坠与丹药的共鸣,青璃的灵体在本能地攫取生机。
冰晶丹的寒髓,霜雷血脉的容器,吊坠中封存的残魄,三者如齿轮咬合,严丝密缝。
难道天道终究留了一线?
让必死之局裂开罅隙,漏下一粒星火般的希望?
他眼中光芒骤亮,心潮翻涌。自青璃消散那一刻起,他便无数次设想她能回归的可能,如今眼前一幕,几乎让他看见了希望的曙光。
“青璃……”二字出口,似冰刃割喉。
少女睫上霜晶骤裂。
一缕灵光自瞳底掠过,如死潭中投入石子,涟漪荡开的刹那,
她指尖动了。
他俯身贴近她耳畔,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:
“青璃,是我。”
仿佛咒语叩响冥门,少女眼睑倏睁。
瞳如冰湖,他曾在此间照见自己破碎的倒影。
而今这湖面封冻,无波无澜,唯余一片死寂的苍蓝。
他僵在原地。
这双眼在看他,却又像穿透他望向虚空,如同神庙中的玉像,悲悯而漠然。
指尖抚上她脸颊,触感如抚过千年玄冰。
“青璃……”他喉间挤出气音,“我是楚宁,你的……”
那个两个字,生生哽在齿间。
她转头,银发扫过他手背,割出一道血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