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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机还在包里,翻找需要时间。温知禾随手拿起旁边书架的杂志,低头眼观鼻鼻观心,假模假式看起来。
她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过滤视网膜投映的信息,当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随意翻开的一面是肌肉猛男时,头顶已经被人轻揉了下。
听见男人笑问:“怎么在看这些。”
视线上抬,温知禾看到贺徵朝鼻梁架着一支透亮的无框眼镜,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眼深邃如海,沉静地压眉对望她。
他一如既往保持偏分侧背,成熟斯文,挺括黑西装下不再是规整的温莎结,而是敞着领口,系埋一条暗金的丝巾。
仅仅做出这样的变化,打破刻板印象,给人的视觉效果都很有冲击力,况且贺徵朝本身就长得英俊清隽。
温知禾眼睫忘了眨,不可否认,他的外形总是吸引人的。
……………但现在麻烦的误会来了。
捏着展露肌肉猛男的杂志,温知禾眉心跳了跳,合上书温温吞吞道:“我就随便翻翻。”
贺徵朝不置可否,没有过多计较。梭巡她的模样,落下的手托起她耳垂,嗓音低缓:“穿得这么简单,我记得家里应该是送了一批新的首饰。不喜欢吗?”
温知禾摇头:“没有不喜欢,我还以为......”
她略略停顿,手指纹着杂志边,老实又坦诚:“以为就是很小型的那种会场,不好意思戴。
贺徵朝又笑:“胆儿这么小,之后有时间我就多带你出来逛逛。”
他说得泰然稀松,好似煞有介事。
温知禾无暇深究这其中的真意有几分,她扬了扬唇角,配合道:“好呀。”
贺徵朝牵起她的手,像寻常伴侣一般,挽好她的臂弯,带她去展厅看看画,阅览接下来的拍卖品。
如果忽视床上的行为,他绝对是位顶好的丈夫,不仅待她温柔体贴,在介绍典藏珍品的时候,也总能表现得足有耐心,恰当不过分卖弄地向她介绍来历。
温知禾听得很着迷,本身对这些就挺感兴趣。记得刚来燕北那年,她就做足功课,一口气把所有可参观的展览博物馆打卡了一遍,因为小的时候,她顶多随着学校踏青阅览这些。
逛了近半钟头,途中常有人前仆后继,主动向他们热络寒暄。
温知禾心思没太放在这里,毕竟他们本身也不是冲着她来的,但刚进场时对她不闻不问的一群人,这会儿倒是对她挺热络的,温知禾不得不打起百倍精神,露出职业假笑,尽心尽力地扮演好“妻子”的角色。
谈及商场上的事,温知禾可以暂且放松下来,独自随处逛逛。
她偏过头,刚巧瞥见贺宝恣拜托拍下的珠宝。
在一众展览品里,即便拥有同样的灯光照射,那件珠宝确实瞩目,耀眼得令人挪不开视线。
温知禾在平板上提前了解过,但真当她隔着玻璃罩肉眼看见时,所感受到的惊艳可不是电子屏幕能比拟的。
“喜欢这件珠宝?”
贺徵朝的声音从身侧传来,透过玻璃罩,温知禾也能看见他透白模糊的身影。
她直起腰板本想说“没有”,但想起贺宝恣千叮咛万嘱咐的话,还是咽下去,乖顺道:“是挺喜欢的。”
贺徵朝“嗯”了声,目光平静,语调也淡然:“那就拍下。”
温知禾本还想着如何讨好他,一分钱也不花地拿下这件珠宝,承托的腻歪的话都在肚子里回旋一遍了,没想到他居然直接这么说…………………
这也太好说话了。
温知禾张着双唇,表露出意外又呆滞的模样。
贺徵朝觉得好笑,垂眼牵起她的手,在耳畔沉声:“怎么又伸出舌头?“
热气拂耳,磁性的嗓音裹挟着旖旎的话,温知禾左右顾盼了下,面颊有些烫,退后半步:“我哪有伸舌头……………”
她皱着眉头气鼓鼓,反观贺徵朝依旧平静如故,眉眼含笑。
温知禾看得出他的揶揄,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总喜欢故意说这种话逗她,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里。
坏透了。
贺徵朝轻抚她的头,回归正题:“去登记取号,一会儿进场。
到了前台,贺徵朝让她取个喜欢的号码。这个流程温知禾知道,她直接要了229这个号,她的生日。
贺徵朝不问也知道,毕竟四年一次的闰年生日,本身就是个特殊的记忆点。
进场入座,在一众人的视线里,温知禾又是宛如躲藏在羽翼下的小鸡仔,总得挺胸抬起下巴,持拿着矜傲的模样。
遇到刚才打过照面的,她便笑盈盈的,温声细语和人攀谈一二。
贺徵朝始终垂眼注视她。他看得出来,其实温知禾即便没来过这里,也不会太过发怵,不仅适应能力很好,记忆力也不错,到现在见过的人,她基本都有记在心里。
一直坐着太太这个位置,倒也无可厚非。
和某杂志总监做最后的寒暄,温知禾脸都要笑了,一扭头便对上身边人黑漆漆的双眼。
打从刚才开始,她就感觉身上毛毛的,原来是贺徵朝的目光………………
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?为什么要一直这么看。
温知禾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,攥好圆筒包,乖乖闭上嘴。
相视无言的须臾后,贺徵朝忽地发话:“觉得这里无聊吗?”
老实说,确实会。但她也不能太直白,毕竟有任务在身。
温知禾抿抿唇,小声说:“......有些紧张吧。”
“嗯?”贺徵朝偏头颔首,像是没听清。
这里虽然聚集的人多,但他们坐的是拱台,人与人之间的座位格外宽敞,不至于听不见声音吧。
温知禾不懂他,只好迁就着凑过去,在他耳边重复道:“有点紧张。”
贺徵朝侧眸睇她:“紧张什么?”
他突然回头,由于靠得太近,温知禾的鼻尖不小心捱到,莫名发痒。
四目相视,温知禾本来还不紧张的,这下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喉咙还有些滞涩。
她垂下眼睫,没话讲,嗫嚅着反身要坐回去。
但靠近他的左手腕骨却被倏地捉住,虚箍在掌心。
?着发烫的体温,她听见贺徵朝不咸不淡的话:“你想要的,都可以拍到,放宽心。”
很莫名其妙的承诺。
莫名其妙到她大脑嗡嗡作响,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盘旋......乱哄哄的。
温知禾一直以为他只是随口说的体己话,不会放在心上。
但真当拍卖会正式开始,进入竞拍环节,轮到那件珠宝拍品时,她才发觉贺徵朝说的并非是玩笑话。
“32号拍品W家层叠钻石项链,总拥有106颗钻石,容纳82克拉白钻……………”
大屏幕上显示着拍品鉴赏图,拍卖师也正对其侃侃介绍,温知禾在台下认真地听着,攥着竞拍牌的手略略出汗。
拍卖师介绍结束,开始报道起拍价,温知禾下意识望向身边人,只见贺徵朝也同样看着自己,深邃清明的眉眼,仍然带着浅淡的温和。
“一千五百万!”
“一千七百万!”
中场已经开始激烈的竞品,许多慕名而来的人,明显是为这件大师之作的珠宝珍品。
贺徵朝目光不偏不倚地投来,牵她的手略一上抬,意在提醒:“举牌。”
温知禾本是打算把牌子给他的,听到这话,心里滋生了几分底气,乖顺地举起牌。
他们就座的位置,是正中央的悬台,属于VIP中的VIC,拍卖师一眼便能瞧见,所以很快便扬声道:“五千万!”
这个庞大的数字令温知禾吓了一跳,愣怔地回望贺徵朝,欲言又止。
刚刚不还才两千....不对,两千万也是一笔巨款啊。
贺徵朝仅攥着她的手腕在掌间把玩,眉眼压低,没多说什么。
“五千五百万!”
“五千七百万!”
明明只是条珠宝项链,竞拍价却紧随其后,不断攀升。
纵观竞拍席,温知禾注意得到,和她同样盘缠竞争的有两位。一位是下方第三排的外国女人,她不认识;而另一位………………
也不知是不是温知禾的错觉,另一位亚洲面孔的女孩,在竞拍时好似不断扭头看她,即使隔着五排的距离,温知禾也有两三次是和她对视上的。
她戴了顶很漂亮的礼帽,虽然款式不算太过张扬,但在一众极具现代化的人群里,她的复古穿搭明显会更显眼。
温知禾认出来了,是那位喊住贺徵朝的女明星,钟嘉意。
其实贺宝恣并没有强制要求她必须拍到,但出了一次价后,温知禾就有些骑虎难下了。
他们之间好像隐隐又开展了一场游戏,一场势在必得的任务??她必须竞拍得这件珠宝。
可这有什么好处?
一掷千金......难道没有个度吗?就这么......壕无人性。
太过没道理的事,令温知禾很难不与这位钟小姐钟嘉意联系到一起。
思绪还未回笼,贺徵朝便又攥着她的手腕,淡声下达:“举牌。”
温知禾还很懵,出于肢体记忆,不得已又高举。
拍卖师再度扬声:“七千七百万!”
太贵了吧......
温知禾在心底呐喊,有种在玩命的感觉。
场内一度陷入沉静。
毡帽下,钟嘉意面露难色,咬咬牙又回头看眼,几乎要把座位上的人看个对穿。
她深吸口气,不断在心里默念不气不气不气,然后再度举牌。
这会儿场内只剩她们在竞拍了。
但贺徵朝仍不断下令,颇有誓不罢休的意味:
“举牌。”
“举牌。”
第二轮下来,温知禾是真的憋不住了。主要因为她刚刚喝了太多红茶,这会儿非常......想上厕所。
她边捂着肚子边把竞拍牌转递给贺徵朝。
贺徵朝眉梢微扬:“真的?”
这有什么真的假的。温知禾鼓了鼓腮帮子,不做声,不陷入自证陷阱。
贺徵朝轻叹,给她放行:“去吧。”
温知禾没从他面前经过,而是从旁侧遁形。
拍卖场厅堂太宽广,好在她后方有个专属的洗手间。
正处生理期,温知禾会稍晚才回席,大概五分钟之后,她才从盥洗台拭干双手往回走。
回程时,她看见贺徵朝身边多了位工作人员,低头浅地交谈着,手里在签着什么合同。
温知禾步步靠近,心脏一下又一下敲打胸腔,通过画面本能地意会到了什么。
贺徵朝双腿交叠,随手将文件递给员工,抬眼看向她:“回来了。”
温知禾“嗯”了声,明明手已经很干得差不多,却仍然还攥着纸团。
她重新坐到位置上,心里鼓着劲还没来得及问,贺徵朝便把另一份合同转递给她。
温知禾顿然,下意识接过文件夹翻开。望那些中英段落以及最显眼的庞大数字,温知禾一度忘记呼吸,仿佛攀登山峰起了高反。
一、一亿三千万?比一个小目标还多出零头......不,不止是零头了。
温知禾头晕目眩,哑然:“你......”
“我说过。”贺徵朝手腕抵着文件夹,语气淡然:“你想要的都可以拍到。
“我希望你出席这类场合,能学会不露怯、不紧张,对一切都有掌控力。没有体会过的事我带了你一遍,想要的珠宝也拍下了。”
最后,贺徵朝将桌上的竞拍牌推到她那里,宛如让渡主权,不紧不慢道:“现在你要学着自己去竞拍,不要不好意思。”
温知禾怔然,没料到他会出于这种目的,这太奇怪了,她不禁深究:“……..…只是这样?”
贺徵朝轻笑:“你还想如何?”
通常而言,他表现得出手阔绰、极为大方时,绝对会从旁的地方再索取。
与他周旋久,温知禾切身明白。可此时此刻,望着他儒雅清明的面庞,她竟有一瞬是信了他的话的。
“不过你的谨慎是没错,亲爱的。”贺徵朝忽而又发话,压低的眉眼间蓄着某种深意,“我送你这些物件,你也需回馈我等价的事儿。”
温知禾的心顿时悬紧,内脏仿佛有处地方是了血的,不断往外渗。
不等她追问,属于她历练的下半场来了。
贺徵朝要她拍下至少两件,或价格至少五千万的拍品。说是让她练练胆……………也确实,温知禾已经要被这纸醉金迷的角斗场厮杀得头晕眼花了,整个人都麻木至极,刚才的生怯、赧然根本不复存在。
她在前阵摇旗呐喊,血液不断翻滚倒流,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仿若对这场所谓训练场战役志在必得。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她身边坐镇的,她的国王。
托他在先前展览时的讲解,她竟真对这些名家画作藏品,有着一定的了解。
直到拍卖结束,温知禾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津津的。
而她再去看向贺徵朝,他仍是双腿交叠,从容又默许的姿态。
后方暗红的帷幕交叠垂落,鎏金的顶光倾淌于肩边,一株开得娇艳的花簇摆在他旁侧,也为之做了陪衬。贺徵朝坐在真皮沙发上,模样儒雅斯文,莫名媲美中世纪欧洲画作。
他眼拥星河,腔调醇厚,只偏头言简意赅问:“尽兴了?”
尽不尽兴,哪里是她能评定的,她分明只是个......狐假虎威的。
温知禾拧着竞拍牌,点了下头,说得云里雾里:“……...…怎么不算呢。
贺徵朝看得出她的纠结,又问:“所以是觉得还不够?”
温知禾抿唇,短促道:“我怎么敢。”
她不把话埋在心里,明白自己一人胡思乱想无用,适度地装乖逞怜有用得多。所以她抬起水雾缭绕的眼,慢吞吞地问,像是真的很困扰:“这么贵的赠礼,我要怎么回你?”
贺徵朝默了默:“你是纠结这事儿?”
“也不是......”温知禾吁口气,佯装为难地皱眉,“我痛经很难受的。”
言外之意,她没办法经历太热烈的杏事。
贺徵朝不难听懂,眼底慢慢外涸漆黑。他以指骨扣了下扶手,起身到她面前,掌心向上,请示她起身。
竞拍席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一片人,留着也毫无意义。温知禾攀上他的掌心,还未使上力度,她便被他牵引着从坐席上站起。
黑头高跟鞋噔的一声,嵌入西装裤之间。
他们挨得极近,温知禾扬起下巴,鼻尖还能触碰到他卷叠的领带丝巾。
贺徵朝揽着她的腰,热气沉沉入耳:“虽然这场约会还没结束,但我要你再回请我一次,续个再会的约。”
“这就是等价的事儿,明白吗?“
即便他们如此贴近,近到胸腔共振,能令声音传感五脏六腑,但温知禾的信息过滤系统好像瘫痪了,根本没法听懂。
因光束照射,她浅棕的双眸更加澄明纯真,像不谙世事的兔子。这让贺徵朝不得不说得更外露,嗓音更低缓:“除了做爱,我们还有别的事可以谈谈。”
他低垂双眼,鼻息间的热意浸染面颊,徒增红润。
温知禾大脑仿佛有根弦绷开了,迟钝地眨巴干涩的双眼,下意识问:“谈、谈恋爱吗?”
贺徵朝面色静了一息,低下头发出很沉闷的笑。
这一笑,温知禾面颊更热,窘迫感蔓延全身。
只
………………她在胡说八道什么。
令她钻进地缝还不够,贺徵朝意兴正盛,狭长的双眼微阖,轻哂:“你想谈这个?”